冷星辰做出這藥，為的是給淩皇胤續命，渴望在他生命最後時候生出奇跡，救他還陽。

幸虧淩皇胤機警，真正做到了在關鍵時候使用它。

先不說藥丸神奇，真的立解淩皇胤身上奇毒，並將他救活，只說金炫澈在關鍵時候做出的決定，才是真正救活淩皇胤的關鍵。

聽至此，淩亦凝困惑了——如此說來，真相大白的結果，竟是金炫澈救了淩皇胤？她卻一直認定是他殺了他。猛想起金炫澈難得多次開口向她解釋，說人不是他殺的，只是她一直不信，淩亦凝徑自點點頭，原來……他真的沒有騙她。

“可是，他也一直沒有說出真相啊！為什麽不說呢……”

在看淩亦凝，淩皇胤一笑：“什麽是真相呢？”於淩亦凝一楞時，淩皇胤輕嘆：“當時的我，縱使服下了救命藥丸，卻仍如真的死去一般，脈象盡無，呼吸停止，連身體都冷去了，不是嗎？”

淩亦凝一驚，惡夢般的回憶瞬現腦海，便雙眉一緊，陷入沈默。

“沒有所謂的真相，我，的確死過。他縱使在關鍵時候救了我，他卻不知結果，與你一樣的以為，我是真死了。包括君傲，他也以為我是真的死透了，派人直接將我運去野地，準備燒了，以絕後患。”

淩亦凝震驚，瞪向淩皇胤。

“幸好當時混亂，君傲一心去抓你和金炫澈了，星辰醒來，偷偷溜了，也幸而是他，事後找到我，本是想救下我屍體，卻不料救下我之後，我反醒了，活過來。”

聽的心驚肉跳。淩亦凝下意識望向冷星辰，冷星辰站在那裏，如雕像一般，只滿面淺淺微笑。雙目依舊緊合。

輕喘，更是松了口氣，淩亦凝再度望向淩皇胤。

“再往後呢？”

點頭，淩皇胤繼續說下去。

“君傲不知我被人掉了包，星辰拿一閑屍放回去，被燒了，他只道以絕後患，卻布榜全國，誘你自首。等我恢覆過來時，為時已晚。榜文已撤，我和星辰估摸著你已將自己送了回去，正準備趕去京都救你。岱河城卻突然戒嚴，我心中隱約感覺有異，細查之下。發現有重兵出城，只為護送一頂華轎。”

淩亦凝微笑起來，她知道，那轎子裏的……正是因絕食而昏迷過去的，她。

“護送隊嚴謹極了，根本沒法靠近，可我們跟著。漸走漸發現方向蹊蹺，竟是朝著蕭國而去，一過邊境，偶過一小鎮，人們看稀奇，擠著華轎。轎簾蕩起一角，我遠遠看見裏面躺了一人，竟是你。”

淩皇胤說著，籲息一嘆：“那一瞬，若不是星辰拉著我。我真就沖過去了……”

淩亦凝撅起了嘴，想哭，又想笑。

“蕭國派出大軍迎接，再無機會接近，只能眼睜睜看著你被送入劍門城，再由老太師與蕭國公主一起將你運走，去了王宮。”搖頭，淩皇胤無奈淺笑：“我倒是潛入過王宮，卻深入不了，只聽宮女們言論，說國師從王宮側殿抱著一個女子回去國師府了。”

點點頭，淩亦凝後面的事就差不多全知道了。

“金炫澈的確厲害，國師府布兵嚴謹，無縫可入。我和星辰都沒辦法靠近，最近兩天，總有人在國師府外徘徊，眼神閃爍，不像好人，我正盯著他們，想知道他們要做什麽。前夜暴雨，我趁雨夜嘗試了一下，想潛進國師府去尋你，卻不想國師府大雨傾盆，值勤兵卻一個也沒離崗。

正失落而歸，突見有人從王宮出來，鬼鬼祟祟的，還扛著一卷分明裹了什麽的草席，其中一人被我認出，正是曾徘徊國師府外的怪人。我趕緊跟了上去，路上星辰不放心我，過來尋我，我們便一起跟蹤他們，去了亂葬崗，再往後的事，你就知道了。”

胸口起伏，呼吸均勻，淩亦凝看著淩皇胤，滿面感動，她伸出手，將淩皇胤的手執起，緊握手心，用力去捏。

這瞬間，一切，無聲勝有聲。

淩皇胤亦在看淩亦凝，看著她，感受著她想說的，卻不用說出來的在乎，他一笑，反手一包，將淩亦凝的小手攢在掌心，另一手輕輕拍了拍她，溫柔的一嘆。

“答應我，再不要這麽傻。只見過心愛之人死，海誓山盟相愛之人殉情，唯獨沒見過哥哥了，妹妹便不想活了的。”

看淩皇胤的眼神從感動嘩啦一變，變成幽怨，淩亦凝撅起了嘴，模樣可愛的無法形容。

“呵呵呵呵呵……”淩皇胤沒忍住，被淩亦凝難得一見的可愛逗笑：“快說話，告訴皇兄，你以後都不會這樣犯傻。”

盯著淩皇胤半晌，淩亦凝最終搖了搖頭。

“我活著只是因為一個信仰，這個信仰給了我定心之力，讓我不管走到哪裏，都不會害怕，都不會迷惘，都知道要做什麽，要走向哪裏。因為這個信仰，我深知我存在的意義。可是……”

看著淩皇胤，看著他動容的震驚模樣，淩亦凝委屈的一嘆。

“若這信仰沒了，我會瞬間失力，仿佛斷了線的風箏，再不知該如何掙°紮，從天空墜下，註定死亡。”

聽著那揪心的話，感受著那震撼的執著，淩皇胤目瞪口呆，竟瞬時無言以對。

“你忘了嗎？你還指望過我，縱使身披金甲，仍能翺翔天空。”反手抽出，一把抓緊淩皇胤手腕，淩亦凝孩子一般輕搖他，懇求：“皇兄，該是你答應凝兒啊，未來的日子，一定要活著！因為只有你活著，凝兒才有信仰，才能更精彩的活下去。”

震驚之極，淩皇胤看著淩亦凝，有瞬間迷失——施加給淩亦凝重擔，望她成鳳，究竟是對，還是錯？

直到這一刻，淩皇胤才正式直視自己這一生所作所為。為天下，他問心無愧，可若說為凝兒，他究竟做過什麽？

從小時候起，別人欺負她，他便只能一旁看著，只因那欺負她的人，是他母後；再往後，她母親被人謀殺，她哭的那麽無助，她亦只能看著，因為他知道，害死她母親的不是別人，亦是他的母後；他想要彌補她，卻不知從何下手，直到她被關進靈閣……他又做了什麽？

整整十三年，不敢去看她。

好不容易她出來了，自由了，他卻告訴她，他望她成鳳，將來接手軒轅，繼承他仁治天下的偉夢。

如今，她告訴他，她的信仰，就是他。他活著，她才知道活著要做什麽。

他對她，究竟做了什麽？

“凝兒……”呻呤，淩皇胤瞪著淩亦凝，輕輕搖頭。

“皇兄……”因為淩皇胤搖頭，淩亦凝嚇到，一臉震驚。

“我可以答應你，盡全力活著。你也必須答應我，縱使我死了，你也必須活出你自己來。”

聽著交換條件，淩亦凝不解，困惑：“你為什麽搖頭……”

淩皇胤一楞，回過神來，輕嘆。

“搖頭，不是不答應你，只是感慨。凝兒，好嗎？我答應你，你亦答應我。”嚴肅之極，盯著淩亦凝，淩皇胤沈聲要求。

呆呆的在看淩皇胤，淩亦凝陷入糾結——她這一生，從小到大，表面上看，似乎一直只是一個人，可真實情況卻是她孤單的一個人活下來，身後卻一直有根繩子牽制、控制。也就是說，一直以來，她都是一把劍，看來鋒利厲害，劍柄卻一直由別人緊握，指她向哪，她就刺哪……

她，已經習慣了有目的的活著。

這一次，淩皇胤‘死’過，空洞的日子，她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，仿佛所有目的都在瞬間失去意義。除了看一步走一步外，她大腦一遍空白。

現在，正視這個問題——淩皇胤死了，她必須活著，她要怎麽活？

“總要給我一個最終的目標吧……”

聽著淩亦凝可憐兮兮的乞求，淩皇胤苦笑起來：“沒有，你自己的目標，只有你自己能定。”

“啊？”淩亦凝震驚，兩眼一瞪：“什麽意思？你何不直接命令我，讓我活著，光覆軒轅，奪回政權？又或是平定戰亂，還軒轅一個安寧的盛世，諸如此類……”

搖頭，淩皇胤幽幽搖頭。

“不，軒轅盛世是我的夢想，不是你的，你該有你自己的夢想。凝兒，不管將來你能不能繼承軒轅女皇之位，你都該擁有一個只屬於你自己的夢想。”

疑惑，淩亦凝懵了一下，想想後，搖頭：“想不出來。”

“那就認真的去想。這於我而言，已是最大的希望……”見淩亦凝驚詫的一楞，淩皇胤沖她微笑：“是的，你沒聽錯。現如今，我最大的希望，就是你能想出那個只屬於你的夢想。凝兒，自此，我等著，等著你告訴我，你的夢想。”

“我……”淩亦凝無法理解淩皇胤所說的東西究竟有什麽意義。

“好了，這件事先記進心裏去，你隨時想到了，隨時告訴我。現在，我們必須盡快離開蕭國，前往岱河城，岱河城城主與城守大將軍都是我能信任的，我們必須先找到他們，再決定進一步的計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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